尽管世界上从不缺少不幸,但时间还是有条不紊地前进着 带走什么,又带来什么,一刻不停,像被困在身体里的心脏一样永不停歇。
只不过有些心脏,被时间剥夺了继续跳动的能力罢了。
【资料图】
毛利良治终究是被她的妹妹说服了,虽然这对她和他都没有什么益处。突然间,他就失去了前进的动力和目标,感到空虚乏力。他还剩一笔不小的财产,乌拉拉还剩几场密集的比赛,但这些于他似乎都没了意义。
说来讽刺,只有在自己的妹妹离开后,良治才开始对自己的恶行产生负罪感,尤其是在看着乌拉拉跟自己妹妹一样的粉色头发时。失去一个信念,便同样失去了道德高点和自我认同。他曾经告诉过乌拉拉,只要一直奔跑下去,胜利女神便会垂青于她。这冠冕堂皇的大话,良治自己都不信,但这个天真,或者说幼稚的小姑娘却深信不疑。
他萌生了退意。他想要退出这个自己设下的局。只是,已经报好了名的比赛,他也不方便退出。看着排到下个月中旬的赛程,良治便会后悔自己当时的心急。
也罢,反正只要再等半个月就好了。到那时就把钱全部还给乌拉拉。至于接下来自己要去什么地方,去干什么事情,去当什么人,他一概不知。
然而事情不可能完全按照人的期望发展。世界从来不是如此运作的。
又是一场比赛,乌拉拉也同样如往常一样输得彻底。不过因为已经输过很多次了,所以没有大哭一场,只是一个人坐在休息室里。
良治推门而入,乌拉拉看见他进来,脸上的失落便一扫而空,流露出由衷的微笑。
男人坐到她身旁,递给她一瓶水。乌拉拉拧开盖子“咕咚咕咚”地喝了下去。
“乌拉拉。”良治试探道,“你最近也跑了不少比赛了,应该也很累吧。”
“其实也不累啦。良治先生不是说过吗?不多跑多练怎么进步呢?”
“其实,我是说,我打算放缓接下来的赛程安排……把你的比赛频率调整到光环以前的水平,不知道你怎么看?”
出良治意料,乌拉拉并没有立刻拒绝,只是低下头说:“可以吧。”
“那就……这样安排好了。”良治说道。
乌拉拉没有回答,和刚才一样低着头。休息室里突然变得静悄悄的,空气都仿佛凝固起来。良治有种不祥的预感,他的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,使他喘不过气来。
“嘎啦嘎啦”的几声异响率先打破沉寂。是乌拉拉把塑料瓶捏瘪了,水从瓶口洒出来,流到地板上。她伸出腿来,在地上打着旋,将这滩水抹开。地板反射着灯光。“良治先生,没有在利用乌拉拉吧?没有吧……”
又是一阵沉默。
“这样吗?”她自言自语般地嘀咕着,又有几滴水珠坠落到地板上,接着被滑过来的鞋子铺开。
良治现在才想起来辩解:“乌拉拉,我之前是错了,你的出场费,我会原封不动地还给你。对不起,我不应该……”
“我不想听这些。”她抬起头来,脸上挂着几粒泪珠她随手一擦,接着说,“良治先生说的努力和天赋,都是骗人的吗?”
“没有。”
“果然是在骗人吧!”
“请相信我……”
她突然站了起来,“太过分了!那种事!”她又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。
“先冷静一下!好吗?”
乌拉拉把已经瘪了的塑料瓶甩到了地上,抽噎着喊道:“我不喜欢你!”说完,她就转身冲出门外,留下泪水连同瓶子里的水一起溅得满地都是。
良治愣了半晌,才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。他随即起身欲追。他只觉得自己一个挺身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,刚刚迈开步子要走出,却发现自己收不住脚。接着他便无法控制地向后倒去。待到水的冰冷和臀部的痛觉传来,良治才发觉自己在水上摔倒了。
他用手一撑就爬了起来,但是大腿根部的疼痛却愈加剧烈。他的身上沾了不少水,看起来异常狼狈。不过现在良治也顾不得这么多了,他跌跌撞撞地靠到墙上,用双腿在墙面上支撑起自己的上半身。只是摔了个跤,感觉屁股要裂开了罢了。他心里想着,大口地喘着气。
他休息了一小会儿,也不知道是多久。总之等到良治觉得腿可以动了,他就开始扶着墙,一步一步挪到门口。他把头探出门外,哪里还有乌拉拉的影子?
良治扶着门框,颤颤巍巍地摸出手机,拨通了一个他已经许久未打的号码……
出租车开得很平稳,但仍然避免不了颠簸。车子每抖一下,良治都会感觉臀部隐隐作痛。
不过现在他已经顾不得这些了。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乌拉拉,把她稳定下来。
已是傍晚,苍黄的天底下,特雷森校区从高楼的脚下钻了出来。校门口越来越近,夕阳下,站着一个人影,越来越清晰。那个人,就是圣王光环了。良治刚刚就是给她打的电话。
车缓缓停止,良治拿出早就准备好了的钱,交给司机。随后跳下车去。在双脚着地的瞬间,他就后悔了。疼痛重新出现,逼的他立定不动,倒吸一口凉气。
过了一会儿,痛感微减。良治这才扯着腿,别扭地走向光环。
光环瞧见良治,便大步走到他跟前,照着他扬起手臂。她的脸上充满了失望与怒火。
良治盯着她的双眼,说道:“你打我罢。”
只是光环听到此话之后,反而犹豫起来,把手放了下来。
见她无意出手,良治就继续发问:“查过监控了吗?”
“查过了。在特雷森。”
良治换了个没有那么痛的站姿,接着说:“去找吧。”
“那还用说?”光环没好气地回答。
“我去找树林那块好了。”
圣王光环叹了口气,说:“她要是看到你,说不定又要跑到别的地方去。”
良治立刻反驳她:“那我难道就在这干站着,什么都不做吗?”
她看起来很恼怒,却又无话可说。只能怒视着良治,沉默地站着。过了一会儿,光环背过身去,“那就去找吧。”
虽然找人并不是什么体力活,但良治还是觉得自己像在跑长跑一样累。他觉得自己的呼吸道似乎是被堵住了,又或者是肺里塞了什么东西,明明大口地喘着气,但却总是吸不满胸腔。呼吸似乎从自动挡变成了手动挡,使得他别扭又不自在。
垂死的残阳吊在山头,凄惨昏暗的日光从稀疏的枝叶中抖落。
良治踩着林间的落叶,忍着痛,艰难地前行着。或许让他来找乌拉拉并不是个好主意。
这片小树林同仓库、枯树洞一样是特雷森的“传说之地”,但是今天这里不会发生传说。
良治走得越多,他的双腿就愈加酸痛,甚至演变成为刺痛。然而他自己,却没有察觉。他只是仔细地看着、听着。
渐渐地,他不再只听到单一的,踩到落叶的声音,他有些异样的响动,“笃、笃、笃”,潜藏在并不茂密的树林中。他顺着那声音的方向走去,那声音同样变得逐渐明显。
“笃、笃、笃、笃、笃……”
不一会,前方闪出一抹粉色,接着是整个人形。
那是乌拉拉,她在不停地踹着一棵大树。她踹时力道不轻,每一脚下去,大树的叶片都会轻轻摇晃,地上散碎的阳光也随之抖动。
“乌拉拉?”良治率先喊了一句,试探道。
乌拉拉的头转了过来,盯着良治。她的脸上有两道泪痕。
被她这么盯着,良治的愧疚更甚几分。他甚至在乌拉拉身上找到了熟悉感,让他更觉罪恶的熟悉感。
“乌拉拉!”
“训练员,你过来干什么?”
“我过来找你……乌拉拉,不要这样,这样会让人担心的。”
她嘀咕了句:“良治先生,还会担心我的吗?”
开什么玩笑?我肯定会的啊!良治本想这么说,但不知怎的,却没有说出来。他想了想,一边缓缓靠前,一边说:“不说我,光环也会担心你的。”
“别过来!让我自己待着。”
良治停住了脚步,不过他还是接着说下去,“躲起来没有好处的。之前的事,是我的错。但是我也确实有在为你考虑,出场费的事情……”
“你那里有在为我考虑了?”乌拉拉走了过来。
良治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,他卡着声音说:“这些出场费,可以让你的未来更加值得期待。”
“那你呢?你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
良治避开了她的提问:“你可能还不懂,但这些钱真的会很重要……”
“我问的是为什么?你要为我,用我的梦想做决定!”她走得越来越近了。
“乌拉拉,你可以成熟一点,为自己着想。”
“成熟是吧,做大人是吧!这些是你利用别人的借口吗?”良治眼看着乌拉拉握紧了拳头,“你这样的大人,我要修正你!”
良治只感觉胸口一震,两眼昏黑。他的胸口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,马娘的一拳。他失去平衡,重重地坠落在地上,眼镜飞到不知什么地方。
“我才不要长大,变成你这样!”
非常痛,比刚刚摔跤还要痛。
他发觉自己压着自己胸口的东西像是被乌拉拉打碎了。终于畅通无阻了,他大口大口的喘息。
“打的好!”他莫名其妙地大喊了一声,双眼却渐渐合上。
至于之后乌拉拉的哭喊,或者是救护车的警笛,他暂时都听不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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